闇夜降臨

　　很久沒有再碰過小凱的東西，但這個晚上，我走進他以前的房間。現在我已經見不到小凱了，但至少他曾在這裡住過、至少這裡的東西他曾碰過，我想找一個能讓我回憶他的東西。

　　不過才走過他的房門口，我就知道我的打算是很愚蠢的，倒不是因為他的東西都清乾淨了，事實上他留下的比他帶走的多，說得更明白一點，就是所有他新婚不需要用到的東西，全都還是留在這裡，但在這些東西上，我找不到小凱的氣息，因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，小凱就沒在自己房間睡過了。

　　「唔……這一句要改成哪個詞比較恰當呢？」

　　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，我坐在書桌前，思索著如何修改眼前這自己覺得很不滿意的文章，突然從浴室方向傳來喊叫聲。

　　「好冷喔～！！」

　　然後就是一陣腳步聲，而且這些聲音越來越近，在我還來不及反應的時間內，一個身影從我身後閃過，接著我平放著的棉被突起一個像饅頭般的圓體，不用看，我也知道又是小凱那傢伙！不過這次和往常有些不一樣，這次他沒有在那摩蹭，而是完全靜止的狀態，而且整顆頭都埋在棉被中。

　　「呃！」我說，但沒有反應。

　　「喂！！」我更大聲說，還是沒有反應。

　　最後我走過去敲了敲那個圓體。

　　「喂，死了嗎？」

　　話才說完，就看到從棉被空縫間，露出兩隻帶著兇光的眼睛。

　　「你很惡毒耶！」小凱說。

　　「你打擾我寫作的思緒就不惡毒嗎？」我沒好氣地說。

　　「可是我很冷嘛！」

　　「明知道天氣冷，洗完澡還要只圍個浴巾就跑出來，這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問題！」

　　小凱沒再回話，應該說是沒有話可以回，和我對望了幾秒鐘後，再次把整個人縮進棉被裡，之後就沒再理過我了，也許是睡著了吧？這樣正好，我很難得一整個晚上沒被打擾地工作，不過當我也打算睡覺的時候，問題就來了，這傢伙要怎麼叫醒他呢？

　　「小凱，起來了！」我拍拍他，沒有反應。

　　「起來了啦！回你的床去睡啦！」還是沒有反應！

　　「臭小凱，你再不起來，我潑你冷水喔！」仍然沒有反應，而我當然也不可能真的潑他冷水，因為這是我的床。

　　算了！我真的很累了，沒有精神再對付小凱，把小凱裏成一個球的棉被拉過來一些，我也很快入睡了。

　　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早上，我睜開眼睛，沒看到小凱的人，走出房間到客廳，才看見小凱披著厚外套，憤憤地瞪著我。

　　「真稀奇，你已經起來啦？」我說，然後到廚房倒杯熱牛奶，「什麼時候起來的？」

　　「我想是你睡著之後沒多久吧……」小凱的聲音充滿鼻音，眼睛仍然瞪著我，「你這個人，睡著之後就把我踢下床，我再爬起來，你又把我踢下去，就這樣重複了一個晚上！！」

　　我愣了一下，「啊，原來人睡著之後濳意識就會發生作用啊！」我淡淡地說。

　　「好狠心的人啊！」小凱把自己裝成悲劇女主角般地嚷著。

　　「知道我狠心下次就不要再跑到我床上睡！」

　　「你……」

　　小凱正想說什麼的樣子，但突然衝進廁所抽張衛生紙開始擤鼻涕，我露出勝利者的笑容回到房間去了。

　　突然想到這一段，我不自覺地笑了。

　　回到自己房間，我想這個晚上不會再有寫作的心情了，所以早早熄燈休息，只是在溫暖的被窩中，又讓我想起和小凱縮在同一條棉被下的日子。

　　很想念！我知道，我真的很想念！想念小凱、想念那一切，雖然我從來沒告訴任何人、雖然我都裝得不在乎，但我真的很想念！感覺不出溫度的水滴滑過我的臉頰，是嗎？是這樣嗎？原來你在我的心中是如此重要嗎？小凱？

2003.3.7